以企业合规护航数字经济创新发展

——上海首例数据合规案件办案侧记

        “非常感谢检察机关，在疫情防控特殊时期还能坚持办案，给予企业第二次生命。”4月28日，在上海疫情防控最关键的时候，一场不起诉公开听证远程视频会在上海市普陀区检察院召开。在视频会议的大屏幕上，Z公司CEO恳切地说道。

        结合听证情况，5月10日，普陀区检察院对Z公司开展不起诉“云宣告”。目前，Z公司正抓紧推进复工复产相关工作。

        检察官：

        给企业做一个精细“手术”

        说到这起案件，承办检察官戈亮感慨万千。他目睹了公司领导层在案发时的震惊与彷徨，也见证了公司通过合规整改一步步走回商业正途、重启发展的全过程。

        1月20日，上海市普陀区检察院走访Z公司，听取企业中期整改汇报。

        和Z公司的首次接触，是戈亮在走访创新园区时。园区招商负责人介绍，这是一家为本地生活商户提供数字化转型服务的互联网大数据公司，该公司涵盖在线开店、市场营销等多项业务，拥有10余项计算机软件著作权，还曾被评为高新技术企业。

        然而，戈亮第二次与Z公司接触，却是在公安机关向检察机关提交的提前介入申请报告中。这让戈亮有些始料不及。戈亮介绍：“卷宗显示，2019年至2020年，为运营需要，在未经授权许可的情况下，Z公司首席技术官陈某和多名技术人员通过‘外爬’‘内爬’等技术手段，非法获取某外卖平台数据。”

        手上的这本案卷仿佛一份“病危通知单”，戈亮决定立即去涉案公司走一趟。在对企业有了更加直观深入的了解后，戈亮将目光投向了涉案企业合规，决定对该起案件开展数据合规治理，给Z公司做一个精细的“手术”。

        随后，普陀区检察院一方面引导公安机关固定、鉴定Z公司“爬虫”程序及云服务器数据，明确“爬虫”运行模式、被爬取数据属性等关键事实；另一方面，深入调查核实被害企业数据防护措施、直接经济损失认定等问题，补充完善证据锁链，为后续认定是否构罪等奠定事实基础。

        最终，经调查，检察机关认为Z公司爬取的数据未涉及身份认证信息，没有二次兜售牟利等行为，犯罪情节较轻，主观恶性较小。同时，鉴于其属于成长型科创企业，陈某等人均认罪认罚，积极赔偿被害公司经济损失并取得谅解，检察机关可依法启动涉案企业合规考察。

        CEO：改过自新后更主动地承担社会责任

        面对前来调查取证的检察官，Z公司CEO的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公司这些年发展不错，也有进一步拓展的准备。案发后，我们一直与被害公司商谈赔偿事宜，但就怕案子判了，公司也没了。”Z公司CEO向检察官坦言，公司一直认为“爬虫”技术是业内公开的技术代码，从未想过这样使用会犯罪。

        对此，检察官严肃指出：“技术本身或许中立，但一旦用于窃取非公开数据，便触碰了法律红线。”

        2021年8月25日，上海市普陀区检察院走访Z公司，听取企业合规整改意愿。

        2021年8月，Z公司收到了普陀区检察院制发的合规检察建议。Z公司按照要求自查整改，并专门聘请法律顾问团队制定数据合规整改计划，严格按照合规承诺推进执行。公司彻底销毁相关“爬虫”程序及源代码，对非法获取的涉案数据进行无害化处理，与相关平台签订数据交互协议，实现了从“爬取数据”到“以合法方式购买数据”的转变……

        在解决数据来源合法化问题的同时，Z公司在检察官的指导下，着重加强数据安全和合规文化建设。在网信部门的建议下，Z公司将所有正常运行的系统纳入区级态势感知平台，由平台提供实时安全扫描和漏洞检测，进一步提高数据合规能级；建立数据合规长效机制，复制、移植和外卖平台的合作模式，与多家大型互联网企业达成数据合作。

        合规整改期间，Z公司实现稳步发展，分支机构在全国的覆盖面不断扩大，员工人数从2020年底的800余人增长到目前的1200余人，2021年全年营收达2亿余元，纳税总额达1700余万元。

        “改过自新后，我们将更主动地承担起社会责任！”Z公司CEO向记者表示。

        第三方组织：

        创新商业合作模式

        给行业带来重要启发

        如何促进“严管”制度化，防范“厚爱”被滥用？作为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中的关键环节和核心内容，强化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制度设计，对涉案企业合规承诺、整改进行客观、公正、有效的监督评估异常重要。同时，该案涉及罪名专业、作案手法复杂，对其开展数据合规治理也未有先例可循。

        最高检第四检察厅始终对该案高度关注，并全程指导该案办理，确保合规工作依法规范。该厅检察官赵玮指出，开展数据合规专业性要求较高，此次第三方监督评估组中最好有专业技术人员，以取得更好效果。

        2021年10月，第三方监督评估开始。由于本案涉及“网络爬虫”等数据合规专业领域，检察机关商请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管委会从专类名录库中抽取了由网信办、某知名互联网安全企业和产业促进社会组织人员组成的第三方组织，全程监督Z公司数据合规工作，督促构建有效整改体系，做到“真合身”“真管用”。

        2022年初，Z公司经第三方监督评估合格。“涉案企业和被害方外卖平台签订了交互协议，公司平台之间API数据接口完全直连。Z公司不仅数据来源合法化了，还能向外卖平台提供优化服务。”第三方监督评估组成员、上海移动互联网产业促进中心主任范昌琪说，“这是商业合作模式的创新，给整个行业带来重要启发。”

        2022年4月，正值上海疫情防控紧要关头。“越是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检察机关越要坚持政治自觉、法治自觉、检察自觉，全力保障疫情防控期间办案不停歇，特别是依法审慎稳妥办理涉企案件，准确理解企业合规制度原则精神，促进企业合规守法经营，实现司法办案‘三个效果’的有机统一。”普陀区检察院检察长何斌说。

        4月28日，普陀区检察院以远程方式对本案召开公开听证会，最高检亦邀请了全国人大代表参加旁听。

        4月28日上午，上海市普陀区检察院邀请听证员、侦查人员、企业合规第三方考察员和被害单位等，以远程方式对Z公司、陈某某等人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案开展不起诉公开听证，四名全国人大代表受邀旁听。

        全国人大代表：

        以公开促公正是对新时代法治理念的重要践行

        经讨论，听证员、公安机关、第三方组织、被害单位等参与听证各方一致支持检察机关对涉案人员作不起诉处理。

        “一定将合规整改动态化、常态化落实到日常管理中。”听证会上，Z公司CEO作出郑重承诺。全国人大代表吴翔对检察机关开展涉案企业合规工作予以肯定，认为这是对少捕慎诉慎押刑事司法政策的落实，体现了司法温度。全国人大代表杨蓉也称：“检察机关以公开促公正、以听证赢公信的做法，是对新时代法治理念的重要践行。”

        听证会后，检察机关还与全国人大代表、第三方组织以及涉案企业代表“云座谈”，就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情况、网络空间法治化治理等议题进行研讨。“建议将该案总结成典型案例进行宣传，增强公众数据安全意识，强化普法效果。”“建议检察机关从办案出发，积极延伸职能，开展网络空间法治化治理，为互联网经济健康发展提供法治保障。”全国人大代表杨蓉、邓大玉等先后建言献策。

        “数字化转型背景下衍生出的数据侵权、网络犯罪问题，亟须规范引导，保障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在上海市检察院第四检察部主任顾晓军看来，由点及面推动行业治理，助力构建健康清朗的网络生态环境，是检察机关依法能动履职、促进诉源治理的应有之责。